年前在二高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,本想跟子仪去体育馆打乒乓球,借球拍时却被告知:“没有乒乓球拍了。”

两个人同时生着对体育馆球拍太少的怨气,面对面吃着饭。

“诶,子仪,这好像是咱俩一起吃的最后一次饭了。”

我们都很清楚,上午刚考完期末,下学期就要根据3+1+2的选科分班,她全理,我物化政。我早饭都是直接装塑料袋里边走边吃,能与她正式坐下吃好一会儿的也只有这顿“最后的晚餐”了。

子仪没啥反应,过会儿才提议:“等会儿我们去学校里转一圈儿吧,”边说边画着椭圆,“我还没好好看过咱们学校呢。”

一瞬间,我突然感觉我对面坐着的不是子仪,而是我的某位老同学。

我有带她到我的学校里好好转一转吗?

还是说,我已经带过了?

但那即视感一闪而逝,我马上回了声“好”。


子仪空手,我抱着寒假作业与刚买的零食与她并排走。

“诶,我想去一个‘平台’看看,好像在高三那边?”

我心想应在四五楼,她却领着我往二楼走。不出意外地,面前是二楼报告厅外部的墙体与创客中心的大门,连一点“平台”的影子都没见着。

不过,从建筑物中传来阵阵琴声。


是广播里的吗?哦,应是创客中心里放的吧?但里面的老师怎么都在低头玩手机,而没有一点反应呢……

但,一个错音出现了。

接着是一点停顿。

——然后又是连贯的琴声。

我们俩谁都没有一点动静,都在细细地听。

……对了,是音色。这种音色,绝不是我们学校的广播能做到的。

正想着,冒出一串错音,琴声暂停。


面面相觑。

“刚刚那个……”

“是别人弹的,二楼报告厅里有钢琴!”

疾走。

“哦?!我怎么没听说过。”

“本来就有呀!听说还有点走调。”

但刚刚听着,好像音准也还好……

找门。哟,有扇门是半掩着的。


放下手中的书本与薯片,在报告厅的舞台下悄悄地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角度——一个可以看清台上演奏者而又不冒犯他的角度。

没想到那钢琴几乎整个儿掩在舞台厚厚的红幕布后,至于那弹琴人,也只露出头顶短短的头发,能让我们辨认出是个男生而已。“嗨。”低沉,难道是学长?抑或是老师?不等我琢磨,琴声又起。

还是那样连贯动听,我不由得想接近去,看看那琴凳上是何方神圣,但又不敢贸然接近。与子仪对视,发现我俩有一样的想法后,我还是指指他的方向,两个人轻步踏上台。

凑近了,才发现他整个人与键盘蒙在幕布的阴影里,只不过琴声更清晰点罢了。他再次抬头瞟了我们一眼,又继续,看不出多少抗拒。

我们静静等他弹完。一曲终了,我轻轻鼓掌,子仪却迈开步子,想一睹他的真面目。我一惊,但又不可能拦住,便也揣着好奇跟过去。

与想象中的不同,他是一位学生,只穿着校服短袖。简短的询问中,我惊讶地发现,他是与我们同一届的高一新生!还就在同一层楼的八班。

“……你也想弹吗?”他对着钢琴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“想啊。”我笑笑,搓着手。

“来来来,看大佬弹琴。”“没有没有!”

呼一口气,甩甩手。“我……我先开开手。”差点口胡。不过这琴也真特别,琴键的触感是“黏”且“软”的,不“脆”,我一下子不适应,弹不快,只得慢下来。而且,按键的力度不能太小,不然音又出不来,只得放弃一些效果的营造,更多地适应它。

好不容易弹完,我放松下来,又与他聊几句。

原来他以前学过两年钢琴,但由于中考放弃了。来到二高,面对暌违已久的黑白琴键,他又想把它捡回来了。于是不惜代价,几乎每天都会逃掉最后一节自习,只为了练琴。刚刚他正在弹的曲子没有名字,只是七面从网上打印的谱子而已,不是什么名曲,但还是用心在练习。想到一些外行人,想到“哦哟,他居然连《克罗地亚狂想曲》都不会,学钢琴的怎么能不会呢?”这样的话语,再想到他逃课练琴的执着,几分敬重与欣赏愈加明晰。

快上晚修了,我们与他道别,拿上东西,又往教室走去。


转过一个拐角,突然接近高三的教室,两人的谈天马上低下去。

“卓越班哎……”子仪指着“高三十班”的牌子,我看了看他们写着大大“卓越”二字的班徽,点点头。

高三这一带全是死一般的寂静,明明还没上晚修,他们就早早进入状态。静寂中有几个学生与一位老师在走廊上靠着栏杆,不知赏景之余聊的又是什么。远处的朗山还是那样沉静,退到如墨的夜色中,等待这最后一夜的结束。我又想起刚刚的琴声,似乎此刻还在空气中隐隐飘荡。

评论

热度(3)